村里人都说,李家那儿媳妇“浪荡”。
说她衣裳鲜亮、嘴巴甜,常常一个人往镇上跑,笑着跟谁都能说上两句。
李大爷年过七十,背早就驼了,听到这些闲话,只是叹气,不辩解。儿子小军三年前出车祸走了,留下一个七岁的孙子小宝,还有那年轻的媳妇秋红。
秋红进门那年,才二十三,长得水灵,人也勤快。丈夫走后,她没哭闹太久,第二天就照常下地干活。有人背后说她“心硬”,也有人说她“有本事”。
这一年春天,李大爷的老毛病又犯了。医院说要动手术,费用得两万。家里早就掏空,卖了牛、卖了地,也只凑出一点。
那几天,秋红天天往镇上跑。有人看见她在镇口的理发店跟人说笑,也有人看见她坐着别的男人的摩托回家。话就越传越多——
“看吧,那女人耐不住寂寞。”
“她那点姿色,不攀男人才怪。”
李大爷气得夜里直咳,秋红回家时,他黑着脸不说话。小宝看着娘哭,也不敢出声。
过了半个月,秋红真的拿回了一沓钱。她放在李大爷枕边,说:“爹,先治病吧,别拖了。”
李大爷没接,反而问:“哪来的?”
“借的。”
“跟谁借的?”
“镇上的人。”
老人一拳砸在炕上:“秋红,你给我说实话!”
秋红咬着唇,眼泪在眼眶里打转:“爹,不管我怎么弄的,这钱干净,您就别问了。”
李大爷心里那口气,堵得难受。手术是做了,病也好了,但他一直没敢正眼看她。
直到那年冬天,镇上来人找秋红,是个穿西装的中年男人。人群又炸开了——“哎呀,果然被养上了!”
可那天晚上,男人走后,秋红悄悄拿出一叠收据给李大爷看。上面写着:
“镇扶贫基金借款,两万元整,担保人:陈镇长。”
“我去镇上打工,帮食堂做饭,每天四十块,饭店老板不肯预支钱,是镇长帮我担保借的。那天你看到我坐的摩托,是他让我别走夜路。”
李大爷手一抖,收据掉到地上。秋红蹲下来帮他捡起,轻声说:“我知道村里人怎么说我,可我不在乎。只要您和小宝好,我就值。”
老人沉默了很久,终是哽咽着说:“闺女,爹错怪你了。”
春天又来了,秋红继续在镇食堂干活,偶尔回村,总能看见李大爷牵着小宝在路口等。村里的闲话,也渐渐少了。
有次赶集,村支书笑着说:“李大爷,你家儿媳真能干,去年全村扶贫先进个人,她的名字在镇里公告栏上贴着呢!”
老人乐得合不拢嘴,逢人就夸:“我这儿媳妇啊,不是浪荡,是有本事、有担当。她是咱李家的好闺女!”
那天傍晚,秋红站在屋门口,看着被夕阳染红的天,心里像被风轻轻拂过。她知道,生活还得继续,可这一刻,她终于得到了最想要的东西——理解。
